你欠我一句再见
□辰兮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秦小曼宁愿不认识胡明明这个人。这个伴着她走过青葱岁月的男孩,从来没有告诉她如何冲破现实的魔咒去保全纯真的自己,更没有教会她怎样存留些许温情再去邂逅下一段感情,胡明明就像一列穿过她生命站点的单程车,开过去就不再回头。
大龄女青年 胡明明离开后的第一个中秋节,秦小曼经不住同事的软磨硬泡,终于来到了这家咖啡馆相亲。坐在对面的男人正如同事叙述的那样“文质彬彬”,优雅地捧着一杯咖啡小口呷着,气定神闲的样子让秦小曼心里直发毛。
“对不起,我想吃爆米花。”秦小曼说。没想到对面的男人微笑着从包里拿出一袋爆米花邀功似地递给她,“听我好哥们讲你喜欢吃爆米花,特意给你带了。”
秦小曼连声谢谢都没有说,接过袋子抓出一把就往嘴里塞,“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很突兀,旁边的客人朝秦小曼投来厌恶的神色,对面男人的优雅姿容终于没有了耐心,秦小曼心里暗自佩服自己的恶作剧。
秦小曼不是对面男人期待中的淑女,那个男人也不是秦小曼喜欢的类型,相亲自然没有了下文。
当单位的大龄女青年相继出阁,秦小曼的单身队伍渐渐显得势单力薄。办公室新来的小姑娘小丽是个90后,每次一打招呼张口就是一句甜甜的“秦姐”,而那些曾经热心满怀地安排秦小曼相亲的同事又将新的热情转移到小丽身上,90后已经“新鲜上市”,而她将不得不被“打折出售”。
相亲不过是一场待价而沽的买卖,这样的交易里如何寻得真爱?
秦小曼嘲笑相亲的方式,却拗不过同事的好意,只有硬着头皮去相亲,但每次相亲结束,看着对方在微信、QQ上对她嘘寒问暖,她都感觉怪怪的,似乎对方并不是在关心她,而是急于寻找结婚对象而不得不违心地做些铺垫。
爆米花的安慰
不管是饭店还是茶馆,秦小曼都会提前间接告诉相亲对象,她喜欢吃爆米花,同事们都说在相亲时大嚼爆米花是秦小曼拒绝对方惯用的伎俩,但没有人知道,吃爆米花时的秦小曼是怎样地思念胡明明。
第一次见到“胡明明”这个名字是在大一新生报到的花名册上,秦小曼看着被“三个月”围得水泄不通的名字,笑出了声。
那天正好是中秋节,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大一新生在班长的组织下来到学校旁边的小饭馆,将所有餐桌摆放成一个圆圈,以宿舍为单位次第落座。不久菜上来了,秦小曼还没有拿好筷子,就被一阵“吸溜吸溜”的声音吸引了。她发现旁边203男生宿舍有个“奇葩”,只顾埋头吃面前的鱼头火锅,被辣得直“吸溜”也不停嘴。他不像其他男生那样主动与女生搭讪,偶尔只和同宿舍的男生说一两句话,除此之外,一直在吃。
“这个人,有点意思。”秦小曼轻声嘀咕着,饶有兴趣地观察胡明明埋头苦吃的样子。她喜欢吃货,觉得他们可爱、率真,也一定热爱生活。
第二天,秦小曼用自动取款机取钱时,又遇见了203宿舍那个爱吃的“奇葩”,他的举动依旧很奇怪,所有的同学都在取款机前排队,只有他呆呆地站在一旁,又不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嗨,你是我们班的吧?你也来取钱啊。”
“我……我不会用取款机取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胡明明。”
“你就是胡明明啊,嘿嘿……你和你的名字一样好玩。”秦小曼被这个傻头傻脑的男生逗笑了。胡明明愣愣地站在那里,羞得连耳根都红了。秦小曼二话没说,将胡明明拽到了提款机前。
离开四川老家、在兰州读大学的胡明明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感觉到漂泊的孤单,而爱笑、热心的兰州女孩秦小曼让他想起了老家的姐姐,就如那锅将他辣到流泪的鱼头火锅,会让他尝到家乡的味道。
和胡明明爱吃辣不同,秦小曼喜欢吃爆米花,那甜甜的香气会让她感觉离幸福很近。这是胡明明一开始不知道的,但吃货们对味道的感觉总是会惊奇地相通。
大一军训完不久,秦小曼和室友闹了别扭,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哭得天昏地暗,直到胡明明气喘吁吁地抱着一桶爆米花出现。
秦小曼埋头狂吃起来,心里奇怪胡明明怎么知道她此刻是多么渴望爆米花的安慰。
真实的生活
在无数个相亲回来的夜晚,秦小曼就着窗外清冷的月亮,听着隔壁出租屋里孩子的欢叫声和小狗的叫声闹做一团,想起胡明明说过的话:鸡鸣狗叫娃娃跳,这才是生活。
而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呢?
大学毕业后,秦小曼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考进酒泉一个不错的机关单位,欢天喜地端上了“铁饭碗”,父母也在亲戚朋友面前赚足了面子。
胡明明虽然在公务员考试中名落孙山,但因秦小曼的考中而激动不已,乐颠颠地跟着秦小曼来到酒泉,在家居建材城找到了一份工作,月薪不到2000元。
两人在城乡接合部租到了一个单间,厕所在楼下,是公用的,一到夏天气味难闻,秦小曼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在家口渴了也不敢多喝水,每天到单位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口气喝完一大杯白开水。
每个月发了工资,胡明明都会拉着秦小曼到汉唐美食街由东至西吃一遍,看着秦小曼吃得满嘴流油,胡明明就心满意足,“小曼,我钱挣得虽然少,不能给你买件像样的衣服,但足够你随便吃”。
那时候,秦小曼感觉胃里和心里都装满了甜蜜与幸福。
有了公务员的体面身份后,秦小曼的父母开始张罗着为她择婿,条件自然也得体面:在酒泉有住房,有稳定工作,再不济也得是个副科级吧。
而胡明明在这场考量里显然没有及格。
“他什么都没有,家也不在酒泉,你为什么会看上他?”父亲严厉的声音如同一道皮鞭甩在秦小曼心里。
“因为他对我好。”秦小曼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小心翼翼地说。
“他对你好是因为他没本事!”父亲摔下这句话离开后,秦小曼第一次觉得生意场上厮杀太久的父亲变得“势利”了。
我还在原地,而你已经走远 为了使胡明明更加接近父母的择婿标准,秦小曼开始逼着胡明明考公务员,“咱就努力考个公务员让我爸妈看,证明咱不是考不上,考上了咱这公务员就不当了,成么?”
胡明明怔怔地坐在沙发上,许久,才说了一句:“考公务员就是我们在一起的筹码吗?”
胡明明在秦小曼的监督下开始认真准备公务员考试,但省考、国考连续考了两年,依然“榜上无名”。
胡明明开始变得没有耐心,看复习资料也没有之前那么认真了。
有一次,秦小曼回家看到本该在准备考试的胡明明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终于忍无可忍,冲过去将胡明明的手机夺过来扔到了地上,胡明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那段时间,胡明明一直在手机上看建材行业的文章,准备做代理,而秦小曼正为单位的年终考核忙得焦头烂额,当胡明明让她帮他出主意时,秦小曼生气了,觉得一个男人应该干脆利索地做事、做决定,便没有搭理他,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有时秦小曼在单位受了委屈,想让胡明明安慰一番,给她出些主意,但胡明明总是说:“哦,我也不知道。”几次下来,秦小曼觉得很累,她多希望他能成熟一些,在她迷茫无助的时候给她力量,而胡明明似乎永远都长不大。
失望越多,怨气就会越大,两个人经常为一些琐事吵架。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就如两个初学游泳的人,在生活的激流里自身难保的时候,如何去承载对方的重量?
秦小曼看着闺蜜们一个个都穿上婚纱或者有了可爱的宝宝,她感觉自己连青春的尾巴都快抓不住了,胡明明却依旧像个孩子一样需要她催促和监督。
胡明明认为自己一无所有,给不了秦小曼好的生活,甚至连一个承诺都给不了,对自己的失望,对自己前途的不确定,让胡明明觉得自己就是秦小曼幸福路上的绊脚石。
几场秋雨过后,秦小曼下班后踩着落叶无精打采地回到出租屋,准备换拖鞋的时候,她发现胡明明往常放在鞋架上的拖鞋不见了,再一看鞋架上空出了一半。一瞬间,秦小曼感觉像被石头击中了一样。她赶紧翻出手机给胡明明打电话,电话那头却一直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胡明明不辞而别,连条短信都没有发给她。秦小曼甚至怀疑他是否就是与自己相处了七年、从未说过分手的恋人。
秦小曼开始一次又一次地相亲,似乎这样就能忘了狠心离去的胡明明,但越想忘记,回忆就越发清晰。
秦小曼也在赶场般的相亲中遇到过一个很认真的男人,两人试着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不可避免地吵了架。秦小曼夺门而出时,是希望对方追上来的,但他没有。她独自走着,就想起和胡明明一起时,胡明明生了气走在前面,她就会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但不让胡明明看见,胡明明走着走着会突然转身喊道,“秦小曼,我都看见你的影子了”。然后,两个人和好如初,如重生般快乐。
那时候,秦小曼知道,她一旦站在原地,胡明明就会走远。但胡明明不管走多远,都会回头。
可这一次,他还会回头吗?
（ 来源: 飞天周刊 □辰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