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人 -黄云祥
“老兄,真是你?”张海平抓住了他的肩膀。“真是我。”他咧嘴笑道,笑容有些怪异,因为张海平太用力了。
“7年了。”张海平的眼里闪着泪光。“一走了之,一个屁都不放,我还以为你死了。”久别重逢,两人感慨万千。“你小子变化太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张海平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啊你。告诉我,一个月几百万?都成千万富翁了吧你?”
“惭愧惭愧,不能跟张老板您比。”他说。张海平哈哈大笑起来。“找了老婆没有?”张说。“还没碰到合适的女人。”他说。“玩了不少吧?”张说。他没有回答。“你该不是还在想她吧?”张海平正经起来。他笑了笑,不说话。
“那样势利的女人,不要也罢。我一直都不喜欢她。对你们的离婚,我多少知道一点,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一走了之,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人能联系到你,谁知几年不见你成了上市公司的总经理。其实也不必跑那么远,即使你待在这里,我相信你依然能取得像现在一样的甚至更大的成就。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谢谢。”他说。他的嘴角飘过一抹不屑的微笑,心里在问,既然如此,当初为何不拉我一把呢?
“想不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张说。
他没说话。7年前,他是一个小小的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在外听领导的话,在家听老婆的话,是同事和邻居眼中的模范职员、模范丈夫,然而在妻子的嘴里,他安于现状、鼠目寸光、不思进取。他经常受到她的奚落和嘲笑,他忍着,但沉默换来的是更无情的嘲讽。终于有一天,他们大吵一架,动了手,离了婚,分道扬镳。离婚的第二天,他便从小城消失了。
“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总算得到报应了。跟你离婚的第三年,她又嫁了人,东城一个姓钱的‘***’,到底是了却了她的心愿。她不是嫌你穷吗?哈哈,你知道那个‘***’吗?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结婚之前倒是把那个女人当个宝,可婚后没几年就在外面包了二奶、三奶——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底搞了多少女人。三年前,他老爹锒铛入狱,他失去了靠山,生意一蹶不振。听说两人总是吵着要离婚,不过到现在还没离。报应啊,报应啊!”张海平大笑道。
他的笑容僵住了。“感觉是不是很爽?”张海平哈哈大笑。他抿着嘴笑了。“明天的同学会,听说她会去。你也去,让这个臭女人见识一下我们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衣锦还乡的孙辰寅同学,让她后悔死、伤心死!”张海平大笑起来。
同学会上,张海平看到他的时候,惊愕不已。仅隔了一夜,他头上突然出现了不少白发,黑白分明；穿着的衣服虽然整洁干净,可是显得很寒酸；棉外套和鞋子是名牌,然而一看就是假的；眼神畏畏缩缩,脸上满是沧桑。
“你发什么神经,打扮成这个样子?”张海平把他拉到一边。“我想给她一种印象,让她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或许能让她感到一点安慰。”他说,“我从没有求过你,这一次,拜托你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情况。”
她来了,穿着优雅端庄,岁月的风霜好像错过了她,样子依然那么迷人。两人碰了面,寒暄了几句,找了一张小桌子坐了下来。他问起她的情况,她说:“还好。”似乎不愿多谈。她问他的状况,他故意东拉西扯,用词粗俗。他看到她眼里有了泪光,想告诉她实情,但是又不能。见他不愿说,她就转移了话题。“你——结婚了没有?”她问,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多谢关心,不急,我还不想结婚。”他笑道。“真是的,你看你今天……就不怕别人笑话你?”她笑道。“都是同学,没必要装,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他笑了,很满足的样子。
“7年了,你怎么还是那样不知进取?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势利!”
说着,说着,她突然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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