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做的玩具
2007年秋天,父亲以84岁的高龄去世,我心中的痛犹如刀割。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我这个“幺儿”,得到的父爱最多,却因为在远方工作,未能尽孝,十分内疚。
父亲的后事由哥经办,我回到家,也如客人一样,搭不上手。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勤扒苦做,也没有积蓄。他的晚年是我出钱、哥出力一起赡养的。因为父亲拒绝进城,在城里他的家乡土话没人听得懂,没有朋友,倍感寂寞,因此他情愿在乡下养老。
把父亲送上坡后,我和姐姐一起清理父亲的遗物。姐姐从柜子中找到一个小木盒,这是我童年时玩的,父亲居然还保存着,而且很干净,没有一星尘埃,可见父亲经常擦拭它。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小木盒,顿时惊呆了,因为里面全是玩具,是父亲给我做的玩具——几十年后,依然保存完好。
我童年的大好时光是上世纪70年代。那时,别说上网打游戏,一个生产队连收音机也没一台,更没有买玩具一说了。但是孩子是玩大的,于是父亲对他这个寄予厚望的幼子,还是下了心血做了不少玩具。
弹弓,这是农村孩子最常耍的玩具,用来打麻雀。弹弓的做法虽然简单,但也颇费工时。首先要找一个带杈的小树枝,分的杈要不窄不宽。然后把树杈砍回家,刮掉树皮,用文火烘烤——当然不能选马桑树、青木树这些太软的树,必须是檀木、枇杷等硬扎的树才行。然后从补鞋匠那里,花上一角钱,买来橡皮,用细铁丝固定在树杈上,一件弹弓就制好了。父亲给我做的弹弓是紫檀木的,黄亮亮的,虽然我没有用它打伤过一只麻雀,但它比小伙伴们的弹弓漂亮。父亲粗犷的手,要做出精细的玩具,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父亲给我做的第二件玩具是铁环。那时我刚上小学,很多小朋友都有铁环,他们滚着铁环上学,铁环在前面跑,人在后面追,好不得意。但我没有铁环,小朋友们也不让我玩,看得我眼红红的。我哭着要,父亲说行。于是在一个赶集天,我跟着父亲到了公社的机械厂,找到一位本家伯伯。父亲送他十颗鸡蛋,他拿出一根不到两尺长小指粗的钢条,然后在机械上打成环,还用电焊把接口焊死。那年月,钢材是统管物资,农村是找不到的,拿钱也买不到,何况,家里也没有钱。第二天上学,我就有了铁环。我一路小跑,在铁环与路“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中,不到20分钟就跑到了学校。从此,这铁环伴随我读完小学。
父亲还给我做了个砚台。那时,写字要用毛笔,特别是写作文,必须用毛笔。墨呢要现磨。开始我用一个盘子,后来我们生产队砌了一口砖窑,烧砖和瓦。我们家也烧了一窑,把几间草屋盖成了瓦房,这样就不漏雨了。父亲用瓦匠和好的稀泥,给我做了个小砚台,然后和砖瓦一起烧。那砚台轻便、结实,特好磨墨,我一直用到进城读高中。想不到,父亲一直把它收藏着。
我和姐姐一边清理父亲的遗物,一边流泪。
父亲看似粗糙的心,却蕴含了深深的爱。因为我在远方,他见到这些玩具,就会想到我,就会感受到他的小儿子也在身边。
父亲,您亲手做的这些玩具,我会永远珍藏着。看到它们,我会时时想起您。
父亲,您没有千万资产留给我,但这些玩具,却比千万资产还厚重。
来源: 酒泉日报
■马 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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