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乡村记事■周聪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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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5/29 0:5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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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事■周聪德 



  【铺油】

  来了个新乡长,把主干道铺油列入议事日程。上头有投资意向,可仅仅考虑铺油,石料工程需农户承担。农户是否愿意投工投劳呢?乡长安排人搞民意调查。

  馒头把调查表撕得粉碎,愤愤地说,谁说不修路了,明摆着给人舌根底下咽砖。我们说修,就让我们投工投劳投钱;我们说不修,走不上油路就怪我们不支持。路修呢,表不填,负担太重还不干。小插曲不胫而走,人们纷纷议论,政府是无主意政府,农户是无政府主义。

  西瓜垫路肩,架子车陷在石头堆里,乡长帮他推出来。西瓜见这个后生不错,就把他当自己人,大骂乡长是个“驴日的”,非要老百姓修个油路不可。后生问他为啥骂乡长。西瓜说,乡长让老百姓修路,是自己小车怕颠。后生问西瓜,你认识乡长吗?西瓜说,当然认识。后生又问,你认识我吗?西瓜摇摇头说“不认识”。后生“哦”了一声走了。西瓜望着乡长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个后生真怪。

  葫芦不去散分摊路段的补强石,乡村组干部催了几次,葫芦每次都说明天去散,半个月过去了,却连影儿都没绕过。乡长亲自上门做工作。乡长说,你不去就得我自己干。没想到葫芦说,你帮我干吧,我还要种地呢,你是坐办公室的,又不怕麦头子掉到地里,再说主干道我一年也走不了几次。乡长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修路炼油要用柴火,乡长带人挨门逐户收木头疙瘩树鼓墩。番茄门前的柴火堆得小山似的,可一根柴火都舍不得给。番茄说,别看柴火这么多,根本就不经烧,烧锅做饭架炉子煨烟箱,费得很,就这一个冬天还不够用。转眼围了一帮人,连皮也跟着嚷嚷,咱们农民人老几辈子走泥巴路,费劲马趴修个油路一年也走不上几次,为几个柴疙瘩磨牙拌嘴,何苦呢?豆角凑到跟前说,主干道修得再好,出了居民点还是淌土洞,应该先把门上的土路修成石路再考虑主干道铺柏油。大家七嘴八舌,柴疙瘩成了金疙瘩,有的农户抗住不缴了,有的农户还想索回已缴的柴疙瘩。

  乡长哭笑不得,想省钱太费事了,干脆赊来几十吨煤炼油。

  油路修好了,买摩托的如雨后春笋。馒头、西瓜、葫芦、番茄、连皮、豆角等竞相购车。连皮学车时踩刹车踩到了油门上,慌乱中摔了一跤,身上蹭掉了一块皮,医药费花了几十元。他找到乡长理论,说油路太光滑,把他滑倒摔坏了,乡政府应该承担医药费。乡长说了他几句,他索性躺在沙发里不起来了。上头要来人检查工作,乡长的办公室里躺个人成何体统呢?乡干部他一言,你一语,把连皮说了个没来头,连哄带搡,连皮才红着脸走了。



【女村民小组长】

  转眼春暖花开,青苗浇不上水开始枯黄。

  村民小组长年过了就外出打工去了。没有组长,没人组织浇水,水浇不到地里,农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今天,村支书召集会议选举新组长。年轻人大多出去了,留守的也不固定,随时会出去打零工,常住的大多是“386199人群”,选个村民小组长还真难。有人提出轮流坐庄,有人提出联户管理,都被一一否决,被斥之为“纸上谈兵闲扯淡”。村民小组长官太小,干的却是具体的实在的琐碎的活。“官越小越难当。”这是常挂在村民嘴上的一句话。

  找不到合适人选,有人开始埋怨,说组长干得好好的,被不交水费的哈怂给气走了。说得也是,水费收不齐,机井电费交不清,电管站把电停了。农户三五成群找了好几回,但人家说电是商品,商品就得掏钱买。

  提起水,人们立刻来了精神,户主会开成了议水会。村民提起水来滔滔不绝,要求打井的、修渠的、禁止开荒扩地的,各抒己见,像燕子窝里捣了一尖担。浇水是全组公认的头等大事。眼看会议越开越乱,村支书说,会议的主题是选组长,水的事待组长产生后再讨论。

  “我选梦娇,”会场刚安静下来,只听墙旮旯里传出一个声音,声音不大,像自言自语,但吐字清晰,大家都听到了,“我就不信,四五十户人还找不出个当家的。”

  说话的是老队长——70多岁了,大包干前当过20多年队长,30多年过去了,人们一直叫他“队长”。顺着老队长的思路,大家茅塞顿开,男人不行女人上。

  梦娇就梦娇吧。梦娇是妇代小组长,男人跑车搞运输,她把家里、地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工余饭后,她还带领本组的媳妇跳健身舞,邻组的男女老少也跑来看热闹。由她出任村民小组长,大家没啥说的。

  梦娇当场就逐户核对欠费账目。梦娇说,青苗已旱成捻捻子了,大家再不把欠费交清,青苗就枯死了。谁家交清钱,谁先浇地,大家都交清了,按地块顺序浇。

  第二天,梦娇把全组拖欠的电费垫缴了,同时开井供水。她先浇自己的地。胡莱从机井打上以来四五年了就没交过水费,人们叫他“胡赖”。有胡赖做“榜样”,其他农户像得了传染病,交水费都留个把把子。

  梦娇浇自己的地,胡赖从上游堆坝拦截——胡赖的地在上游。梦娇和胡赖,一个堆坝拦水,一个倒坝放水。放坝容易堆坝难,胡赖费劲麻事地堆起来,梦娇戳给几锨头坝就被水冲倒了。胡赖霸道惯了,全组人见了都让着他,没想到一个女人家却对他较真。他恼羞成怒,骂骂咧咧地吼道,你再这样,当心我一锨拍死你。梦娇也不示弱,杀人偿命,我劝你千万不要干傻事。她边说边打报警电话。两人吵吵闹闹,闻讯看热闹的人围了十几个。大家各怀心思,番茄拖欠水费不足百元,希望梦娇把胡赖治住,以后浇个顺当水;胡麻和胡赖是叔伯兄弟,地块和胡赖的相连,拖欠水费近千元,企盼胡赖得胜,前车碾开路,后车不沾泥,好继续浇水不掏钱;生菜拖欠水费二百五十多元,怀揣钞票等待观望;也有单纯看热闹的。更多的人则劝胡赖好男不跟女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向着梦娇说话,渠里的水哗哗往下流,派出所干警也来了,胡赖拦水无望,愤愤嚷道,老子交钱还不行吗?

  胡赖把三千多元欠费全交了,众目睽睽之下。眼看胡赖都赖不住,大家纷纷交钱。水按顺序浇着,发黄的青苗在水的滋润下,又变得墨绿。工余饭后,人们又多了个话题,有的说,谁说女人不行。有的说,一物降一物。有的干脆讲起了当年花木兰代父从军、穆桂英挂帅的故事。
来源:酒泉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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