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漆黑的夜晚
■杨正云 “咯吱”一声,虚掩的门开了,从门里挤进几个小脑袋。他们小声说:“老师,我们再看会儿书就回家。”看见我的笑容,他们就各自找个地方,一个个看书写字。不时有孩子说话的声音,但很小。我也静静地坐在灯前,忙着自己的事——看书、写字。
四周很静,偶尔能听见远处村子里的狗叫声。不知不觉已快10点了,我从书海中回过神来,看一眼孩子们,他们也已乏困了,有几个虽然也还在看书,可是小脑袋却像是小鸡啄食一样,一下一下直往书上碰。看见我起身,那个大一点的孩子也马上站起身说:“亮亮,快,咱们回家了。”他一边招呼别的孩子,一边歉意地对我说:“老师,你看,你这儿好书太多了,我们又看晚了,耽误你睡觉了。”说着话,孩子们都站起身来,一个接着一个走出房门。我也随着孩子们走了出去,跟着孩子们走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可是,走不上多远,那些孩子就拦住我,不让我再往前走。我只好停住脚步,听着孩子们说着话、唱着歌远去,直到他们的声音融入到一片狗叫声中。
我站在那儿,望着黑夜里的天空,一颗颗明亮的星星仿佛是用水洗过一样,晶莹透亮,在黑缎子一样的天幕上闪闪发亮。真安静啊,那些个漆黑的夜晚,像是用刻刀深深地刻到了我的心中。
其实,那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日子。当时,年轻气盛的我,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看不惯的事儿太多,不知不觉中便惹恼了校长,所以,我就到了这所最偏远的学校。我是带着一腔怨气到这儿的,可是,很快我就融入到这儿了。
这个学校非常偏远,学校周围只有几个村庄,百十户人家,也没有一条平坦的路,交通很不方便。学校也很小,只有几十个学生,从来没有外面的老师去过。对我的到来,他们从大人到孩子都有超乎寻常的热情。我去的开始几天,整个村子像是在过节一样。每天两顿饭,都会有学生家长来请我去吃。只要我去了,他们肯定会端上来家里最好的饭食。如果是晚饭,肯定会有村子里最有名望的人作陪,晚饭后一定会有酒。往常颇受冷落的我,刚开始有点儿受宠若惊,之后便有了知恩图报的意思,所以便用心地去教那些孩子。每天,我尽自己所能,音乐、美术、体育,每一门课都努力去上。特别是我利用回家的机会买了足球、排球和羽毛球,让那里的孩子也接触到了一些新鲜的东西。
学校里和我一起的是一个50多岁的老教师,他的家就在学校附近,他每天晚上都回家。这样,绝大多数晚上,空荡荡的学校只有我一个人。学校里总会有几个孩子到我的房间看书,有时还会写一阵作业。这也就是刚开始的那一幕。
原来,这些孩子是他们的父母派到学校来的——他们怕我一个人在学校里孤单、寂寞。
多好的乡亲,多好的孩子。
那些个漆黑的夜晚,我送走孩子后总要伫立在学校附近的高坡上,望着不远处的灯光,听着零星的狗吠声……
在灯光的照耀下,满天冰冷的星星也像是有了暖意,而那些曾经给予我温暖的星光则永远闪耀在我的心中。
